2016年7月24日,正值壮年的苏庆亮因过度劳累突发心肌梗塞,猝逝在工作岗位上,年仅46岁。
两天后,在泰山脚下的大陡山村,所有能行走的村民、机关干部、外来朋友……1000多人自发拥上村头为他送葬。泰山肃穆,汶水呜咽。人们不会忘记,身为泰安市岱岳区扶贫办原副主任、大陡山村党支部原书记,苏庆亮不忘初心,凭着坚韧执着的信念,在村里一干就是21年,带领全村党员和群众,把一个荒山秃岭、贫穷落后的“荒陡山”、“穷陡山”变成了山清水秀、物阜民康的“绿陡山”、“金陡山”。
“我是大陡人,再难也要挑起这副担子”
1994年11月,24岁的苏庆亮服从组织安排回村之时,大陡山已是远近闻名的穷村、乱村,三年换了两任党支部书记。
曾担任过生产队长的父亲极力反对儿子返村接这个烂摊子,但苏庆亮对父亲说:“我是土生土长的大陡人,父老乡亲需要我,不管有多难,我都要挑起这副担子。”
治穷先治乱。他和班子成员短时间内走访了前5任党支部书记、在家的全部30多名党员、40多名有代表性的群众和13名在外工作的大陡山村籍干部,征求到300多条意见。而后,他从村民拖欠款、宅基地、土地调整三个关键问题入手。
为顺利开展调地,他和村干部主动提出将差地、距离远的地留给自己,好地、近地分给村民,并向村民宣布。可是,有的村民并不相信。有一个村民公开提出和苏庆亮换地,苏庆亮当即同意。那村民便于晚间去量苏庆亮的地,不想量出的面积比公布面积不仅没多,反而少了半分。从此,这位村民绝口不提换地了。
为大陡山找到发展路子,苏庆亮整整探索了8年。其间,尽管有曲折也有弯路,但大陡山村因地制宜、靠山吃山的发展思路在苏庆亮头脑中逐步清晰。恰赶上市里出台绿化扶持政策,大陡山全力投入绿化工程。几年间,大陡山村栽植松、柏和各类果树等70万株,绿化荒山1500亩。绿水青山,民生福祉。仅今年国庆假期,大陡山村就迎来3万多游客。
荒山绿化同时激起了苏庆亮发展苗圃产业的灵感。他和两委班子成员约定,每人出资1万元,共筹资13万元建了10亩苗圃园,并向村民承诺,赔了钱赔村干部的,赚了钱利润归村民。
今年76岁的村党支部副书记马万春回忆说,当时的苏庆亮思想压力很大。他从南方购进幼细的苗子,并在当地率先做起了网上销售,创下当地电子商务之先。
苏庆亮的真诚、执着终有回报,那年底,正赶上京福高速公路泰安服务区绿化,10亩苗圃当年盈利5万元。
因势利导,尝到甜头的苏庆亮又把发展目标瞄向茶园种植。经4—5年的反复试验,大陡山规模化种植南方茶终获成功,并注册了“泰山极顶茶”商标。2007年,泰山极顶茶在北京国际林产品博览会上获得银奖。
到2015年底,大陡山村集体总资产已达1亿元,集体经营性年收入突破500万元,村民年人均收入达1.4万元。
而为了这一天,苏庆亮放弃了三次跃龙门的机会,在基层一待就是21年。
2009年,全省统一组织面向优秀村干部招考乡镇公务员,苏庆亮以优异成绩被录取。此时正值大陡山发展的爬坡关键时段,走还是不走,他心里异常纠结。苏庆亮生前曾坦言:“当时自己犹豫不决,总觉得走好,但是又无法面对全村父老乡亲。”村民们听到消息,选派了十多位代表,集体去办事处请愿,坚决要求上级将他留在大陡山。
他最终选择了留下,在大陡山上铸起了一座不朽的丰碑。
“拼命三郎,有一不争二”
2016年3月4日,是苏庆亮到区扶贫办报到的日子。
上午区委宣布了任命,下午他就进入工作状态。很快,他成立了一个微信群,“岱岳扶贫攻坚”,每天更新扶贫工作信息。他的微信昵称就是“业精于勤”,这个“勤”字,正是对他工作最好的写照。从上任到猝然发病,短短三个月时间里,他跑遍了全区17个乡镇的82个省市级扶贫村,许多贫困户家中都留下了他的足迹。
而这三个月,正是扶贫办最紧张的时候。为筹备全区第一场扶贫推进会,当天上午打了两小时吊瓶之后,他又自己开车到现场,落实第二天开会事宜。
“庆亮书记就是个‘拼命三郎’,无论做什么工作,‘有一不争二’。”大陡山村村民苏乾广心疼地说。
在苗圃、茶园种植的早期,苏庆亮曾经连续两个月住在苗圃、茶园旁边临时搭起的窝棚里；在他的工作日记中,日程排得满满的,经常是以10分钟为单位排顺序；他总顾不上吃早饭,饿了就从裤兜里掏出事先预备的花生米吃……
2003年冬,修建环山湖陡山桥,需要找到水库底的排水闸阀,刚做完阑尾手术的他,竟脱衣扎进两米多深的冰水中,耗了好久寻找到闸阀,工程顺利开工,他却因冰水刺激造成了肠粘连再次住院。
大陡山社区卫生所的医生说,苏庆亮所患病有高血压、糖尿病、偏头疼、咽炎、失眠,神经性耳聋时间已很久了,工作压力大所致,一旦厉害就从耳孔流水。
在大陡山任职21年,苏庆亮没到群众家里吃过一顿饭,没收过群众一瓶酒、一包烟。
村里人都知道,在茶叶试种成功后,苏庆亮却戒掉了喝茶的习惯。有人问他,他解释说,
村里种茶,他是书记,担心村民犯琢磨,干脆戒茶。现任天平办事处武装部长的侯信涛回忆说,2013年,大陡山村集体已是有每年几百万的收入,他和苏庆亮去浙江衢州考察炒茶设备,途经杭州,每人就是吃了12元一碗的面条。
苏庆亮家住着6口人,父母、儿女和他们两口。院落狭小到只是条一米多宽的走廊。母亲曾唠叨过一句说在屋顶加盖两间房,苏庆亮吆喝道:“你可别给我惹那个事呵!”妻子在村幼儿园做教师,月薪1200元。母亲患糖尿病十多年,并发症导致双目失明。74岁的父亲在外打工,说自己一个月一千多元,吃药钱够了。
据说,苏庆亮从孩子发展和将来安家角度考虑,也曾考虑过在市区买房,可是攒了这多年钱仅攒了十多万元,远不够首付,便没买。
苏庆亮2012年3月28日的工作日记中开头语这样写道:“舍小家顾大家。”这恰是苏庆亮一贯的行为准则。
“时刻不忘记 自己是一名共产党员”
“说一千道一万,让群众幸福满意是关键。”苏庆亮的心里,始终装着广大干部群众。
村民霍守平的孙子吃花生呛了气管,情况危急。苏庆亮听说后,亲自开车把他送到医院,帮着挂号、找专家……直到孩子脱离危险才离开,临走还掏上200元钱。
村集体有了钱,投资了160万元在村南河上架起大桥；把市区内公交车协调通到村口；所有60岁以上老人买了养老保险；建起高标准小学、幼儿园和便民服务中心……
现任村党支部组织委员孟广波评价苏庆亮说,他最大的成就一是干,二是把村民都凝聚到了党支部周围来。
苏庆亮去世后,人们从他家中翻找出了27本工作日记。2005年10月26日,他的新一本工作日记开始启用,在扉页上,他写下了这样的句子:“时刻不忘记自己是一名共产党,所肩负的职责是什么?”这是他作为一个共产党员的职责信念,也是他日常工作的座右铭。
大陡山村每天早晨7点准时开的两委干部“碰头会”已坚持了十多年。现任村党支部书记苏庆恺说,碰头会一项最重要的内容是汇报、检查前一天的工作完成情况,就是“抓落实”。要求当天完成的工作绝不能拖延到第二天,这是苏庆亮一贯秉持的严谨甚至近乎严厉的原则,从而保证了村务工作的高效运转。
苏庆亮自己生前也常说,“这些年村里的发展,多亏了有一个好班子,有一支好队伍。”
壮志未酬撒手去,留取丹青励后人。7月26日,包括大陡山村所有在家村民、一些邻村村民和机关干部、外来朋友,共1000多人拥上村头,为他送葬。
张德海在村里独门独姓,身体常年衰病,两个孩子年幼,家庭生活困难。苏庆亮帮他翻修了房子,定期资助两个孩子上学。得知苏庆亮去世的消息,他放声地痛哭。80岁的宁洪芳泣不成声,一直念叨着,20年了,你一直来拜年,这回来不了哇!
卢水生,是苏州三农问题专家,因为来泰安讲课与苏庆亮认识。此后八次来大陡山,曾与苏庆亮商量规划发展蓝图至半夜。惊闻苏庆亮不幸去世,他非常心疼,认为苏庆亮一心为公,工作能力又强,是新时期优秀村书记的楷模。
在苏庆亮的手机上,至今保存着他在西柏坡拍摄的37张照片、在大寨拍摄的3张照片,分别为“共产党员先锋岗”、“自力更生,奋发图强”字样的牌匾,还有纪念碑、特色雕塑……显然,这些显然是给了当时的他以新的发展灵感。
这40张照片是他留给人们的最后遗嘱。
一位基层干部,为什么有如此人格魅力,让全村父老为他痛哭流涕?为什么大陡山的村民哪怕“上访请愿”,也要将他苦苦挽留?为什么看似偶然下派的干部,能成为群众眼中最亲的人?
回望苏庆亮21年的村支书生涯,几次重要的人生抉择,生动展现了一名基层共产党员的崇高追求和时代价值。他本已跳出农村,在乡镇任职,却毅然下定决心回村工作；有两次上调机会,可以成为国家干部,他却选择了继续领着父老乡亲往前奔；大陡山富了,他却又干起了扶贫,沿着泥巴路遍访全区贫困村……巍峨的泰山脚下,他用行动书写“坚守”,用生命诠释誓言,谱写出了一部山乡巨变的精彩华章。
让群众感到离不开,是对基层干部的最大褒奖。扎根农村,就和群众离得最近,也最直接代表党的形象。苏庆亮了解农民的需求,知道农民的苦难,理解农民的情感,所以他带着情感来,奔着问题去,为着群众干。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他究竟为村里干了多少好事,没人记得清,能说出来的只有一个个活生生的细节:茶园种植成功了,他却戒掉了喝茶的习惯；他为村里老人买了养老保险,却不准许父亲去服务区打杂；为村里创造亿万资产,生活却不如一般家庭富裕。千本事、万本事,让群众满意才是真本事。苏庆亮短暂的一生,把个人理想与追求融入到了农村这个大熔炉,把对党和人民的忠诚化为带领群众脱贫致富的实际行动,他无愧于时代,无愧于人民。
让我们记住这位长期扎根农村的基层干部,学习他信念坚定、一心为公的政治品格,学习他心系群众、扎根泥土的为民情怀,凝聚起应对各种风险考验的强大力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