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伟
父亲指着前方路口正等待我们的母亲,说:“你看你妈像不像观世音菩萨?”哈,这老头儿,我忍不住笑出声来,附和道:“嗯,像,还真像,老妈白胖的样子还真像。嘻嘻……”
说完我瞅瞅老爹,只见他一脸严肃地说:“我不是说表面,而是说你妈的性格。这么多年来,你妈不停在付出,总是力尽所能的帮助别人。不论她日子过得怎样艰辛,身体如何不适,只要有人需要,她便义不容辞的伸出援手。”
细细想来,还真是这样,我默默地看向不远处的老妈。这位已被心脏病纠缠了三十年的老人,不知从何时起头发竟已变得如此花白,腰杆也不再挺拔?!我不禁内心一颤陷入沉思……
老爹、老妈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通过媒人介绍相识,简单的见几次面就订了婚之后结婚。老爹兄弟四人,他排行老四。大伯父是医务兵,跟随部队将家安置在遥远的南方;二伯父也是一名军人,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不幸在部队牺牲了,留下了未满一岁的老哥和久病缠身的二伯母;三伯父大学毕业后则将家安在了济南;而那时的老爹也是一名军人,他驻守在内蒙古。所以说,尽管爷爷奶奶有四个儿子,却没有一个孩子留在身边。因此,在娘家备受宠爱的老妈一结婚,就起早贪黑挣工分养家糊口,并肩负起伺候公婆、照顾体弱的二嫂及照看刚刚五岁的侄儿的重任。爷爷上过私塾,是远近闻名的文化人,却因意外使得一条腿落下残疾,基本丧失了劳动能力。二伯母常年卧病不起,家中最稀罕的营养品“鸡蛋”,是二伯母的专属。老妈对她的照顾赶超如今任何一个护工,端水喂饭擦身洗衣……她们妯娌之间的相处也是非常融洽,那时的二伯母就常常对我妈妈说:“如果你不在我身边,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。”因担心二伯母想不开,老妈总是时时宽她的心。当时年幼的老哥,正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,他几乎每天都骑着大扫帚在院子里跑来跑去,嘴里嘟噜着:“飞啦飞啦,我要开着飞机带我婶子去北京!”二伯母听到了就假装吃醋,问带她去北京好不好,却总被年幼的老哥拒绝。我奶奶是家中唯一能够宽慰老妈的人,也是一位非常明事理的老人。听老妈说,我父亲是在二伯父牺牲那年提出当兵的意向,身边的亲戚都劝我奶奶:“老二刚刚牺牲,就不要让老四去当兵了吧,你们身边总要留一个儿子防老啊!”奶奶却淡然的答:“男儿志在四方,我不会阻挡任何一个孩子的前程。”于是父亲就身佩大红花,在全县广播宣传奶奶这位革命老太太的喇叭声中,光荣的参了军。老妈常说奶奶是她的偶像,是她学习的对象,因此即使在最困难的日子里,也坚持咬着牙挺了过来。随着姐姐和我的出生,家中的担子更加的重了,老妈身体也因劳累大不如前。父亲还是常年在外,探亲的时间也是相隔久远,而爷爷奶奶身体越发的孱弱,在我两三岁时便相继去世。奶奶过世给老妈带来了极大的悲痛,因为老人几乎是她全部的精神支柱。不久后,老妈带着我和姐姐随父亲到部队安家了,母亲也进了家属院的服装厂上了班。老妈最放心不下的二伯母和老哥,作为烈士家属也在当地政府的安排下得以照顾。父亲对母亲说:“在部队,你就不会那么辛苦了,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。”的确,老妈依然忙碌,却不似在老家那般艰难。这样平静的度过了近三个月的时间,突然接到老家发来的一份电报,父母脸色立刻变得凝重,急忙收拾行李坐火车赶回老家。原来,一直依赖母亲的二伯母,在我们去部队后情绪一直低落,最终留下还在上小学的老哥走上了绝路。处理完二伯母的后事,老妈对老爹说:“孩子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,是不能把他自己留在老家了,你去问问他,是否愿意跟我们走。”老爹把老妈的意思告诉我哥,让他选择。我哥只回答了三个字:“我跟恁。”老哥的选择是对父母的信任,也有和母亲的亲近。于是,爸妈身边又多了一个儿子,我和姐姐也多了一个亲哥哥。三个孩子,三份照顾,在当时实属不易。
后面的故事就不一一赘述了,无非是好吃的必须等老哥回来一起吃了,老哥工作后每当夜班老妈都在阳台瞅着了,老哥结婚买房缺钱父母的同事好友听说后都主动送钱上门了……这些温暖人心的故事几乎天天发生。
老妈养大了我们,看大了孙子。而现在说来惭愧,她仍在发挥余热---在照顾外孙,也就是我的儿子。如今我们一家十一口人,时不时就聚集在一起吃大餐聊大天,和谐融洽笑声不断。用老爷子的话说---即使在金钱方面是最最贫穷的也要把日子过得最最丰富多彩。
父母家珍藏着单位评选的“文明之家”标牌,迎门最显眼的位置挂着我绣的“家和万事兴”,老爹说这就是我们家训。对的,就是这五个字,我曾经觉得老土却值得一生遵循的家训!